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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口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井,井台由青石板砌成,有七八十公分高。老井井深四五米,井水常年充盈清澈,口感如深山老泉般甘甜清冽。就是这口古朴低调的老井,养活了老宅里的人们,成为他们的生命之水。在每年的盛夏夕阳西下时分,劳作了一天的男人们路过井旁,会放下农具,打桶水咕咚咕咚地猛喝一通,桶里剩下的水会用来洗洗那满是大汗的脸和满是泥巴的双脚,更有大胆者会脱下上衣,露出充满力量的黝黑胸膛,将桶里的水从头淋到脚,那种透心凉的舒服劲,伴着女人们用甘甜井水做的家常美味,还有那崇明老白酒,成为男人们辛苦一天后最美的享受。
老井在我童年里是每天相见的伙伴。早上起来,父母亲早就出工在田间地头忙碌了,我会主动拿着木桶到老井旁提水,然后和哥哥帮父母烧早饭洗衣服。用木桶提水对于一个孩子来讲是个技术活。刚学提水伊始,我会效仿大人拿起头部带着木制钩子的竹竿,将木桶放在木钩上,然后匍匐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顺着井沿放下木桶,往上提水时,因为力气不够,所以盛满井水的木桶总是在东碰西撞的狼狈相和叮叮当当的吵闹声中被提上井台,而原本满桶的水也只剩下三分之二了。每天相见老井,除了提水外,我还把他当作小姑娘没事找乐的玩伴和梳妆打扮的镜子。每天对着井里的那个自己傻笑着,时而做做鬼脸,时而调皮地捡起小石子扔向井里,看看井中的影子瞬间被激得摇摇晃晃,模糊不清,几秒之后又恢复原貌,水面归于平静,时而幻想着井底下是否也住着一个龙王爷,还有那美丽的小龙女。
在夏天,老宅的人们还喜欢在老井边柳荫下纳凉聊天,所聊的话题无非是今年庄稼的收成或谁家娶媳嫁女、婆媳妯娌间吵架之生活琐事。最令人惬意的是,人们喜欢将自家产的西瓜、甜瓜等瓜果和汽水、啤酒等用网兜沉入井中,用井水浸上个把小时后,再提上来吃,瓜果入嘴,清凉爽口味道美极了:汽水啤酒喝下肚,一股凉气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迸发出来,使人遍体通泰,惬意非常。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岛上农村里各家各户都通上了自来水,自此之后,老井基本上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安静孤独地躺在老柳树下。又过了十多年,老井彻底退出了人们的视线,被他的孩子们遗忘在历史的尘埃里。前几天回娘家又看到老井,他显得沧桑老迈,周边长满了杂草,布满了青苔,像一位历经风雨的老者,静守着自己的晚年。尽管他失去往日的风采和作用,但对我来讲,我会把他永久地留存在记忆中,永远把他作为童年时最亮丽的一道风景和最温馨的一段回忆。